1
今天早上在等地铁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对话。在早高峰的站台上一个男的问一个女的,
”你死后想干什么呢?“
女的想了想,说,
”买个大房子吧,然后养很多熊猫在家里。你呢?“
”我想开个咨询事务所,帮蚂蚁们解决就业问题。”
旁边有一个男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凑过来说。
“诶,我也想在死后干这个。咱俩死后可以一起开事务所!“
不远处两男两女听到了这段对话,于是他们也开始讨论死后想干什么的问题了。
”我死后想帮助锅打败铲子!“
”我死后想竞选筷子的总统,我想改善筷子的社会结构。“
再旁边的一个小团体也听到了这个对话,他们也开始讨论这个话题了。
”我想死后在网络上做一行自由的代码。“
”我死后想去桌子上旅游。“
一时间死后想干什么这个话题像传染病一样扩散在整个站台上。原本死气沉沉站台突然热闹起来,大家有说有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用充满激情的语气说,
”朋友们,我们应该行动起来,现在就行动起来!让我们把愿望变成现实吧!“
热闹的站台突然安静了、三秒以后,站台上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地铁准备进站了,大家纷纷跳入铁轨,前赴后继,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希望。当火车停稳以后,站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由于我还没想好我死后想要干什么,没能来得及跟上大家的步伐。没办法,我只能先上车,该去哪儿去哪儿了。
2
罗爱上了一个土豆。
一天他正准备做炖土豆。他把从超市买来的袋装土豆打开,把土豆从里面拿出来,先握在手里准备削皮,削完皮以后再放在案板上用菜刀切成小块。他切好一个再拿一个。当他拿出第三个土豆的时候,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开始端详这颗土豆。
这颗土豆的颜色和其他的土豆略有不同。比起前两个土豆以及一袋子的赤褐色,这颗土豆的颜色要偏浅一点,甚至有一些接近鸡蛋的颜色。他的表皮十分的光滑,不像前两颗土豆,表皮上面没有沾到一点点泥。也许是罗拿着它时间太久的缘故,这颗土豆和其他土豆比起来异常温暖,仿佛里面真的在孕育着生命一样。罗抚摸着这颗土豆光滑的表皮,温暖传入他的指尖。
他流泪了。
小的时候罗住的地方的附近有个叫豆儿的女生,比他大一岁,经常会带他一起玩,给他带好吃的东西。但没多久那个女生就搬走了。罗后来也搬家了。那个女生的长相、说话的声音什么的罗已经全不记得。但她的名字和那种温柔的感觉罗一直记得。因为搬家以后,罗再也没有体验过那种温柔的感觉,直到他遇到这颗土豆的时候。
从那一刻起,他爱上了这颗土豆,并当场为这颗土豆命名为豆儿。
罗用双手轻轻地将豆儿放在厨房的台子上,快步走到客厅,搬了一把椅子回到厨房,放下椅子后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又用双手捧起豆儿,并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椅子上。他直起腰,用慈爱的眼光看着豆儿。他为自己将豆儿从肮脏的土豆当中、从被人类蚕食的悲惨命运当中解救出来这一行为感到自豪。在豆儿的陪伴下,罗完成了处理土豆的工作,并再次小心翼翼地将豆儿转移到客厅的餐桌前,让它陪同自己享用晚餐。用餐时,罗将土豆佳肴用叉子不断地送到自己的嘴里。他并不认为当着豆儿的面去吃它的同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相反,他认为豆儿和这些土豆并非同类,而是这些土豆绑架了豆儿。而罗在做的事情正是通过大口咀嚼这些可恶的土豆来替豆儿报仇。
不仅仅是吃饭,罗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让豆儿陪在自己的身边。看电视的时候他会让豆儿和自己一同坐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他会先轻轻地把豆儿放在枕头旁边,给豆儿盖上小毯子,然后自己在小心地爬上床,侧躺在豆儿身边,微笑着看着它,并用食指和中指像去触碰小猫的脑袋那样抚摸豆儿的表面,直到支撑着自己侧卧的那只手麻了罗才转过身来关上灯睡觉。就这样,罗在豆儿的陪伴下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个月。
渐渐地,罗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发现豆儿的表面不像原来那样光滑饱满了。如今的豆儿的表面不仅有些发皱,甚至还有些塌陷。豆儿的色泽也不像之前那样富有生命力了。它的颜色比之前深了许多,变得有些接近罗所认为的那些肮脏的土豆的模样了。当罗去触碰豆儿的时候,他当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温柔的感觉也不复存在了。那触感就好像,怎么说呢…好吧,像一个过期的土豆。罗开始感到恐惧,他感到呼吸急促,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他开始深呼吸,并对自己说,
“罗你真是个混蛋!你在怀疑你对豆儿的爱吗?豆儿不会离开你的!豆儿还是那个温暖你的心的那个豆儿,不是吗?”
说罢,罗闭上眼,再次深呼吸。他睁开眼,微笑着看着豆儿。
嗯,果然还是那个温柔的豆儿!
就这样,罗度过了他人生及其幸福的三个月。虽然偶尔他会感到异样,感到恐惧,但他每次都会质问自己,并深呼吸一下,一切就有都恢复原样,豆儿还是温柔的豆儿,罗还是幸福的罗。直到一天晚上。
罗像往常一样,轻轻地将豆儿放在枕头旁边,自己爬上床,侧躺着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豆儿。像往常一样,他用食指和中指像触碰小猫的脑袋那样抚摸着豆儿。每次抚摸,罗会先将右手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放在平躺着的豆儿的朝上的部位,手指沿着豆儿身子的弧度轻轻地拂过去。当手指走到靠近豆儿贴着床的后背的位置时,罗会抬起手指,再回到最开始的位置,再重复同样的动作。每次动作大概三秒左右。当罗第五次抚摸豆儿的时候,豆儿的表皮的一部分贴着罗的手指掀开了。当罗抬起手指时,那一大块表皮黏连在罗的食指上。而他抬手的动作顺带着扯掉了豆儿更多的表皮。被困意包围、眼睛半睁半闭的罗突然瞪圆了眼睛。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当他看到黏在自己手指上的豆儿的表皮的时候,他尖叫起来。
这是那种声音特别高特别尖的尖叫声。当他低下头去看豆儿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豆儿,他看到的是一个大部分表皮发绿、没有发绿的部分有芽长出来、整个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床头的令人作呕的物体。不明的液体从它的体内渗了出来,把床单都染成了绿色。看到这幅景象,罗又叫了起来。
这次是声音浑厚、略带颤抖的嚎叫。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他已经喘不上气了,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他赶紧闭上眼睛,像往常一样,他深呼吸。但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一股刺鼻的腐烂的味道冲进他的鼻腔。这不仅阻止了他的深呼吸,还让他差点吐了出来。他睁开双眼,眼前的物体再也变不回他那温柔的豆儿了。他双手抱头,呜呜哇哇啊啊的痛哭起来。他想把这一摊物体从他的床上拿走,但当他尝试用手去碰它的时候,这个物体再一次让他觉得恶心。于是他只好去拿了纸巾然后把它包起来,再去扔到厨房的垃圾桶里。当他走进厨房时,他看到了放在案板上的土豆。那是一个普通的赤褐色土豆。罗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颗土豆。
“豆儿!”
他的眼中再次出现了光芒。虽然这颗土豆没有当初豆儿那样与众不同的色泽与光滑的表面,但比起他刚刚扔掉的那个物体,显然这颗土豆更接近罗心中的豆儿。罗捧起这颗土豆。他再次找到了幸福。
于是罗获得了永远的幸福。每两三个月,他的豆儿都会换一个身体。但豆儿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3
赫儿是一个电梯操纵员。
他的工作是当有人进电梯的时候,先露出微笑,然后微微鞠躬,用已经迈入电梯的人可以听到但还没有迈入电梯的人不会听到的声音说:“您好,您到几层?”然后把听到的数字转化为手上的动作去按下对应的按钮。这看似简单的工作便是赫儿的日常。电梯里的空间并不太大,大概两平米左右吧。里面是和大多电梯一样的银色的金属制的墙。可能是不锈钢的。电梯里一共有39个按钮。1-36,开门,关门,和一个什么都没有写的空白的按钮。电梯的按钮是一个个黑色底的原型纸片,被一个圆圈形状的LED灯套在中间。按下按钮以后,这个按钮的周围的灯就会亮起红色的光。在赫儿的面前有一个木制的像过去学校的课桌一样的小桌子以及一把旧的木质的椅子。上面有他喝水用的保温杯。当电梯里没有人时,他就坐在桌子前,看着这些按钮。当外面的人按了电梯,他面前的对应的楼层的按钮就会亮起来,电梯会开始移动。于是赫儿就会站起来,等着电梯停下。门打开时,他便迎接进入电梯的乘客,开始自己的工作。
赫儿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电梯里工作过多长时间了。就好像人们没有刚出生时的记忆一般,赫儿几乎没有在自己踏入电梯之前的记忆。至于电梯的操作方法,他貌似天生就会。那些按钮就好像他的手指一样,想着让它动它就动了。很自然。他住在按钮上没有写字的那一层。每天到一定时间时,电梯的灯光会暗下来,他就知道自己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不会再有人按电梯了。于是赫儿就会拿出钥匙,插入所有按钮下方的这部电梯的唯一一个钥匙孔,向右转动一圈,再按下那个空白的按钮。按钮周围亮起红灯,电梯开始缓缓移动。等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从电梯出来就是他住的地方。
这是一间的单身公寓,房间很小,但该有的都有。他的床靠着左边的墙,床头正对着电梯门。床头边有一把椅子,靠着右边的墙是挂他的工作服的地方。洗手间在床尾的的地方,挨着电梯门。洗手间的对面,衣柜的旁边是厨房,冰箱里永远有一天份的食物。这一切对于赫儿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大多人知道垃圾扔进垃圾桶是理所当然,而不会去关心垃圾桶里面的垃圾的命运一样。每当赫儿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连接自己的房间和电梯之间的电梯们变回自动关上。等到第二天到了需要他开始工作的时候,电梯门就会再次打开,里面的灯光恢复成往常的亮度,照亮他的房间。作为职场老手的赫儿早已将电梯的作息和自己的作息融为一体,每次都能在电梯开门前做好一切准备,拿着自己的水杯站在电梯门口,等着它开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赫儿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他认为自己的工作充满意义。他的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可以带别人去他们想去的地方。对此,乘客们对他也报以感激。每次他按下按钮之后,大家便会对他还以微笑。遇到常客,赫儿更是可以在他们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之前按下按钮,仿佛自己拥有预知未来的力量似得。电梯已经成为他的身体的一部分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和电梯一同呼吸。而一个人只要呼吸就能感到无比幸福,那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令人羡慕的事情啊。
然而突然有一天,电梯开始出故障了。这天,赫儿像往常一样出色的完成了自己一天的工作。如往常一样,电梯的灯光暗下来,亲切地提醒着他,该休息了。而他也会像往常一样,掏出钥匙,按下按钮,回到自己的小屋。电梯门关上,他也收拾收拾准备上床睡觉,结束自己的一天。然而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在他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一束刺眼的亮光把赫儿从睡梦中扰醒了。他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微微坐了起来。他看到正对着床的电梯门处再打开的状态。而那刺眼的光就是平日电梯里的灯光。赫儿仍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对于眼前的情形,他很难判断是梦还是现实。就在他逐渐开始清醒的时候,电梯门慢慢地关上了,那光也随之变得越来越窄,最后像被吸回去一样回到了电梯门的另一侧。赫儿的房间则再一次回归昏暗,而赫儿也从清醒回归到梦境,刚刚发生的事情也被他当做奇怪的梦来处理了。而和大多数梦的下场一样,他在早上起来时几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梦了。第二天他还是按时起来,按时做好一切准备,穿好自己的工作服,按时站在电梯门前。而电梯门也如回应他一般按时打开,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只是当电梯门打开,灯光照到他的脸上的时候,赫儿突然想起,自己昨晚貌似做了一个电梯门在半夜突然打开的梦。对此他并没有多想。很快,电梯里的按钮就亮了,他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然而,赫儿对于半夜电梯门打开的这个梦的印象渐渐深刻起来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这件事情开始困扰他,使得他的睡眠不如以往舒适了。渐渐地,每晚从突然打开的电梯门里面射出的灯光愈发真实。终于有一天,当他彻底从床上坐起来,直愣愣地盯着眼前打开的电梯门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电梯门真的在它不该打开的时候打开了。比起不解,赫儿首先感受到的是强烈的不适。他觉得有点儿恶心,还有些愤怒。就好比每天早上九点钟都会响起来的闹钟,突然有一天半夜四点钟把人吵醒的那种感觉。“怎么搞的?坏了吧这玩意儿?”
赫儿的第一反应是电梯故障了。电梯的故障以前也有过,但都是类似按钮的灯不亮了这种小事儿,而且都是过一会儿就自己恢复了,从来没有影响过他的工作,然而这次作为故障来说有点非同寻常。赫儿从床上下来,走到电梯跟前,摸了摸电梯的门框,貌似没什么异样。他走进电梯里,他平时坐的桌椅还是他今天离开电梯时的模样。按钮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异常。正当赫儿纳闷儿的时候,电梯门突然关上,电梯开始移动了。这下赫儿慌了,他现在穿着睡觉时穿的白色背心和黑色短裤,并没有穿工作服。最重要的是,他回自己房间的钥匙在工作服的口袋里!电梯还在缓慢地移动,然而哪一层的按钮都没有亮。赫儿开始按电梯里的按钮,但不管他怎么按,它们也都没有亮。豆大的汗珠从赫儿的额头上流下来。“这里原来这么热的吗?”他心想。突然,电梯上升的速度变慢了,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顶着一头银发。虽然有些驼背,但他仍精神抖擞。赫儿看到有乘客,他更慌了。在乘客面前穿着背心短裤那可是巨大的工作失职。老人缓缓走入电梯,赫儿只能马上挤出微笑。
“您好!您去几层?”
然而老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老人凑过来,直接隔着桌子按下了36层的按钮。
“嘿!按按钮是我的工作!你不能乱动我的按钮!”
对于老人突如其来的举动,赫儿感到自己被冒犯了。
“我知道我要去哪儿。”老人瞥了一眼穿着背心短裤的赫儿,“倒是你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吗?”
赫儿一时无言以对,但他气坏了。电梯在缓缓的上升,赫儿开始发牢骚,
“操作电梯是我的职责,就算我没来得及换上工作服,这个电梯的操作员也是我!你当然知道你要去哪儿,每个乘客都知道他们要去哪儿!而带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是我存在的意义!你不能剥夺它!再说了,没穿工作服根本不是我的错!这会儿本来就不是工作时间……”
赫儿不停地抱怨着,而老人则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直到电梯停下来。
“喂!你听到我说的话没!”赫儿冲着老人大叫起来。老人转向他。
“你挡着我出去的路了。”
“啊?你在说什么?门还没开啊?”
老人指了一下赫儿的身后。赫儿转头一看,他惊呆了。电梯的正门虽然没有开,但赫儿的座位紧挨着的原本是金属制的墙居然像电梯门一样打开了。
“能让一让吗。”老人平静的说。
“这…这是…”
赫儿张着嘴,之前的愤怒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只能从自己的座位上闪到一边。老人缓缓地走过赫儿的座位,往电梯外走去。
“这…这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墙吗?怎么会有门?”
老人回头看着赫儿,而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赫儿还要疑惑。
“你在说什么?这儿本来就有扇门啊。”
老人转过身去。
“这不是你的电梯吗?这你都不知道吗?”
老人离开电梯,向右边走去,离开了赫儿的视野。
赫儿看着这扇开着的电梯门。他觉得有些腿软。他靠着电梯另外一侧的墙看着这扇本来不存在的门,右手摸了摸额头,手被汗打湿了。
“那儿当真本来就有门?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赫儿感到恐惧。“那老人难道比我更了解这个电梯?难道我靠着的这个墙其实也是门?“想到这里赫儿跳了起来。他转身看着自己靠着的墙,怎么看都只是银色的金属的电梯墙。他又上上下下摸索了半天,而不管他如何摸索,这都只是面墙而已。
”难道这其实是门,但我却不知道怎么打开它?“赫儿坐在地板上,他越想越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电梯越来越大,自己越来越小,小到自己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于这个电梯当中一样。他回过神来,发现那扇本不存在的电梯门还是开着的。
”不行,我得去问问那老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赫儿站了起来。他决定去追那个老人。这是他第一次产生除了回自己房间之外离开这部电梯的念头,也是他第一次除了回自己房间之外真的离开这部电梯。
赫儿从本来不存在的门走出了他的电梯。他刚走出来,电梯门便关上了,等到赫儿回头时,关上的电梯门和四周的白墙融为一体,仿佛这里本来就不存在任何电梯一样。赫儿赶紧冲向原本电梯所在的位置,但为时已晚,那里只有白墙。不管他怎样敲打,都不像是有电梯的样子。他后退了两步,看了看四周。他正站在一个走廊的正中,脚下是灰色的地毯,两边都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上则贴着两根白色的灯管。走廊并不长,无论是赫儿的左边还是右边拐弯的方向是相同的,仿佛是一个正方形的回廊。赫儿回想起老人下电梯后是向右拐的,现在失去电梯的他,那个貌似比他更了解电梯的老人是他最后的希望。于是他向走廊的右方走去,他走到尽头,左拐,再走到走廊的尽头,再左拐,再走,再左拐。除了白色的墙,灰色的地毯什么都没有,没有窗,没有门,没有电梯,也没有老人的身影,赫儿慌了。他开始跑了起来,绕着这正方形的回廊跑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他跑了多少圈,终于当他又一次左拐以后,他看到了走廊尽头有那个穿西服的老人的身影。老人正面对着走廊右侧的白墙,伸出右手,从什么都没有的白墙上打开了一扇门。眼看老人就要进那扇门了,赫儿马上冲了过去。在老人就要走进那扇门的时候,赫儿赶到了。他用手撑住门,气喘吁吁的看着门里的老人,除了老人疑惑的神情之外,赫儿还看到了门里的另外一个走廊。门里的走廊上有不少人走来走去,走廊两侧还有门,有人从门里出来,也有人从门里进去。而比这一切都重要的是,老人背后的走廊上有一部电梯,赫儿看到电梯,就像在陌生的国家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和自己说相同语言的人一样亲切。他想进去那个被藏起来的走廊,却被正要关门的老人拦住了。
”这是我要去的地方,但这是你要去的地方吗?“
”我要回我的房间!拿我开电梯的钥匙!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回去?“
”我哪知道?如果那真是你要去的地方,你难道不应该知道怎么去吗?“
老人说罢便转身关门。
”喂!电梯里的门是怎么回事儿?那当真本来就有门吗?你是怎么知道那有门的?喂!“
赫儿冲着老人大叫,但门已经关上,墙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白墙,只留下赫儿独自一人冲着空无一物的白墙喘着粗气。
赫儿看着白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门的样子,墙上没有任何缝隙,用手敲打也听不出来有任何声音的不同,也许用大锤子把墙打穿,能看到那隐藏起来的走廊还在不在。不幸的是这周围并不像是有这类物品的样子。赫儿瘫坐在走廊上,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白墙,地毯,灯管电流流过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呼吸声。他感到无助。自己难道一辈子就要困在这个走廊里了吗?也许自己应该坐在这儿,等那老头再把墙上的门打开,然后冲进去找电梯?当赫儿再次想起那个穿西服的老人的时候,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那老头算什么?他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最重要的是他凭什么未经过我的允许就按电梯按钮?”
“凭什么他知道电梯侧面有个门,而我不知道?“
但想到这里赫儿又开始焦虑起来。他不知道他离开自己的电梯以后过了多久,是不是已经到了他该工作的时间。如果有人进了电梯,发现他没有站在那课桌和椅子的中间的话,乘客们会不会像那个老人一样纷纷自行去按自己需要去的楼层的按钮。如果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并且都可以在不需要他的帮助下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的话,那是不是他的电梯就不需要他了?如果电梯不在需要他,他又该去哪呢?
如果那当真是你要去的地方,你难道不应该知道怎么去吗?
赫儿想起了老人说的话。
”我当然知道我要去哪儿了!我得赶紧回到我的电梯里,绝不能让那群人在未经我的允许下动我的电梯!为此我得先回我的房间拿我的钥匙,然后换上工作服。上电梯,回房间,拿钥匙。看!多简单!“
然而说归说,当赫儿想起自己就算找到电梯,没有回房间的钥匙就按不了回房间的按钮时,他又绝望了。他靠着墙,长叹了一口气。走廊仍无比安静,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而和刚刚不同的是,他靠着的墙里面传来了微微的“隆隆”声。这声音离得越来越近了,赫儿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靠着的墙在震动。回头一看,他惊呆了。他原本靠着的墙变成了一扇电梯门。隆隆声停止了。电梯门打开了。电梯里的灯光照在他原本绝望的脸上,如拨开乌云普照大地的圣光。电梯门完全打开停在那里。赫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面是他熟悉的金属不锈钢材质的墙,熟悉的天花板上的白灯,熟悉的按钮以及按钮周围圆圈形状的灯,熟悉的木质课桌和木质的椅子。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除了一件事情,就是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有一个陌生人穿着和他一样的工作服微笑着站在那里。
”您好,请问您要去几层?“
赫儿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陌生的声音的主人。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电梯里?“
陌生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仍然维持着他脸上的微笑。
”我是这个电梯的操作员。请问您要去几层?“
”不可能!这个电梯的操作员是我!你是谁?凭什么站在我的位置上?“
赫尔发出嘶吼。对他来说,眼前的状况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会自己按电梯按钮的老头更让他觉得愤怒。
”这位乘客,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打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这里工作了。如果您不打算告诉我您要去几层的话,请您离开电梯,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赫儿涨红了脸。
”我的电梯的侧面的墙是一个门,就是你旁边的墙!“
说罢,赫儿便向那个操作员走过去。
“你干什么…”不等操作员说完,赫儿便把操作员拉到一边,开始敲打桌子旁边的金属墙。可是不管他怎么敲打,那面墙也没有变成门的迹象。但赫儿还没有放弃,他回头对站在一边的操作员说,
“这个电梯里面有一个空白的按钮,那里是我的房间。我要回我的房间!”
操作员生气的说,
“你别闹了,这部电梯里所有的按钮都是有标志的,哪有空白的按钮?”
赫儿转过去检查电梯按钮。1到36,开门,关门。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但唯独没有那个能带他回房间的空白按钮。赫儿说不出话了,两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喂,可以了吧?可以从我的位置上离开了吗?”
赫儿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个个按钮,一言不发。操作员看赫儿没有反应,便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赫儿吃力地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他又蜷缩在电梯的角落处。操作员看他那个样子叹了口气,无奈的说,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几层了吗?我要下班了。”
赫儿吃力地张开嘴。
“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几层吗?我想回我的房间,拿我的钥匙……”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哪知道你的房间在几层?”
“那我去几层都行。你下班去几层就带我去几层吧。”
赫儿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盯着地板,用极小的声音说着。
”好吧。我下班就在这层,你得跟我一起离开电梯。“
说罢,操作员按下了”开门“按钮,门再一次打开了。赫儿在操作员的帮助下也走出了电梯,回到了那个只有白墙的走廊。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关上。赫儿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操作员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走廊尽头左拐,消失在赫尔的视野里。赫尔抬头看了看四周,还是刚刚的那个走廊,两头都拐向一个方向,是那个正方形的回廊。他回头,电梯门关着。
等一下!电梯还在,没有变成白墙!
赫儿眼神恢复了光芒。他按下了电梯按钮。电梯门再次打开了。里面和刚刚一样,一切对他来说看上去都那么熟悉,但又都那么陌生。这个电梯侧面并没有门,也没有能带他回房间的按钮。他看着那些写着不同数字的按钮,从1到36都看了一遍。电梯门关上了,他抬起右手按下了36层的按钮,门又打开了。他看了一眼门,又按下了35层的按钮。于是电梯门再次关上,开始移动,然后在35层停下。门打开。赫儿从电梯门里探出头,外面是和36层一样白墙。他走出电梯。也许这一层会和刚刚有一些不同。而和刚才一样,这也是个正方形的回廊。他走了一圈,仍旧是灰色的地毯,白色的墙,空无一物的走廊。而与之前不同的是,电梯门还是开着的,像在等他一样。赫尔回到电梯里,他决定去看看每一层都有什么。他从来没有过对电梯外面的世界的好奇心,在电梯这个狭小空间里,他过得很开心。他熟悉每一个按钮的触感。每天重复的按这些按钮让他有一种安心的幸福感。然而此刻他却突然对每个按钮背后的意义感到好奇。这使他感到有些害怕,但又有些兴奋。于是他又按下了34层的按钮。电梯门再次移动了起来,很快电梯停下,电梯门再次打开了。他再次走出电梯和上一层不同的是,这一层的走廊是弯曲的,但白墙和灰色的地毯仍然和上一层一样。他沿着弯曲的墙开始走,仍旧空无一物。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墙上有一扇和刚刚那扇门长得一样的门正在关上。他赶紧跑过去,门已经关上了,只剩下白墙。赫儿又回到了开着门的电梯这里。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圆形的回廊,除此以外和刚才毫无区别。他回到电梯,继续他的旅程。从34层到2层,赫尔每层都走过了。这些楼层中有的是方形的回廊,有的是圆形的回廊,有的是三角形的回廊,甚至还有楼层仅仅是短短的一截走廊。他在不同的楼层的白墙上发现了不同的门,但每次当他走向门时,那门就消失了。除此之外,对赫儿来说每一层之间没有任何差别。白墙,灰色地毯,空无一物,空无一人,没有赫儿能进去的门,除了在等着他的电梯门之外。赫尔回到电梯,来到了一层。
电梯门再次打开了。和刚才不同的是,电梯门不再正对着白墙,走廊也不再是横在电梯前了,而是从电梯里笔直地延伸出去。走廊的尽头是亮光,不像是电梯或楼道里那种灯光,那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亮到刺眼的光。他走出电梯,径直朝那光走去。走廊是笔直的,但天花板是倾斜的。他越靠近亮光天花板越矮。这个走廊变成了一个越来越窄的通道,无论赫儿怎么放低自己的身子,他头顶的天花板都会碰到他的头发。不知不觉他身体两侧的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贴上了他的两个肩膀。亮光的地方还没有到,但如果这个通道继续变窄,赫儿就没有办法继续前进了。但目前的这个宽度对他来说。转身更是困难。赫儿选择前进,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了,而那个亮光会给他答案。赫儿吃力地向前爬着,他尽可能的把自己蜷缩起来,汗水蹭到了墙上,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亮光越来越近了。
终于,他爬到了亮光这里了,他突然感觉呼吸顺畅了起来。头顶不再能感受到天花板的存在了,肩膀两侧也不再被墙挤压着了。赫儿尝试着站起来,他不确定他的头顶上还有没有天花板。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以防他的脑袋撞在天花板上。赫儿站直了,他的头并没有碰到天花板。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的头顶上什么都没有。他看看左右两侧,隐隐约约能看到之前的白墙仿佛跑到离自己远一些的地方去了。他回过头,刚刚的走廊不见了。亮光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尝试寻找那亮光的光源,但他完全找不到。并不是说那光源不存在,而是光源有很多。它们散布在各处,充满整个空间,仿佛一切都是光源,包括赫儿自己。他突然觉得很冷。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了,他也没有看到任何的门,电梯也看不到了。站在这样的地方,他反而觉得那空无一物的走廊更让他安心。赫儿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墙,他决定走过去看看。他向着墙的方向走。一直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无论他怎么走,那墙还是在远处若隐若现,使得他开始怀疑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墙。他又开始觉得热了,他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他觉得累了,想坐下休息一会儿。这时,他在左边不远处发现了一把椅子。他赶紧往椅子的方向走过去。但当他靠近椅子时,他有些为难。对于眼前的事物,他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为“椅子”。那东西的腿儿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一会儿从四条腿变成两个弯曲的金属棒,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正方体的盒子。而它的椅背一会儿是木头做的。一会儿又变成金属制的,一会儿是直的,一会儿是倾斜的,一会儿又消失了,一会儿又变成了别的样子。看着眼前变化莫测的物体,赫儿不知道该不该坐在上面。突然,他在椅子旁边发现了一个按钮。这个按钮并没有附哪个墙上,它是单独存在的。它仿佛悬浮在空中,但又是如此的稳定,好像是被钉在那里一样。赫儿靠近它。它长得和自己电梯里的按钮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按钮上的数字一直在变,甚至还出现了一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数字。赫儿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他伸出右手食指按下了这个按钮。而他按下按钮的瞬间,这个按钮消失了。赫儿吓得赶紧收回了手。他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椅子仍处在变化莫测的状态,墙还是在远处若隐若现。疲劳感突然向赫尔袭来,他累坏了,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想念自己的床,自己电梯里木制的桌椅以及那桌子旁边金属的墙。
“我累了,我想回我的房间睡觉,明天还要工作。”
赫儿如此说着,仿佛在回答来自谁的问题,虽然周围谁都没有。
赫儿在自己的面前发现了一扇门。这是一扇白色的门,长得和在36层老人曾经从白墙之中打开的门一模一样。他并不觉得惊讶,因为他清楚那扇门不是突然出现的,那门一直在那儿,而赫儿直到刚刚才注意到他而已。赫儿抬起右手,转动旋转门的把手。门打开,里面是他的房间,床上的被子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走廊另一头的亮光想要溜进这间屋子,但被他的后背挡住了。那光变成了赫尔长长的影子,落在他到床上。
“哈…哈哈…”
他笑出了声。他赶紧进了屋,第一时间冲向了自己的工作服,摸了摸右边的口袋,钥匙就在里面。
”太好了…太好了…“
这时,他赫儿的身后传来了电梯门关上的声音。他回过头,刚刚自己打开的门又变回了平常的电梯门,一切都又恢复正常了。赫尔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他累坏了。他的右手紧紧的攥着钥匙,躺在床上睡着了。
赫儿又恢复了平常的幸福生活。每天起床收拾好,穿好工作服,右手拿着保温杯,站在电梯前。等电梯门打开,他走进电梯,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坐在椅子上等着某个按钮亮起来,开始他一天的工作。偶尔会有乘客到一层去。当门在一层打开时,赫儿又会看到走廊另一头的亮光。但他不再好奇,因为也许很快就会有新的按钮亮起来,又有新的乘客需要他的帮助,于是他会等要一层的乘客离开电梯后,按下”关门“按钮。静静地坐在电梯里等着迎接下一位乘客。半夜,电梯门偶尔还是会突然打开。但赫儿不会再下床去检查了。
”只是奇怪的梦而已。“
而最让赫尔觉得开心的是,那个讨人厌的,会擅自按电梯按钮的,穿西服的老头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而他电梯侧面的门也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3
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在如此拥挤的钢筋水泥堆砌而成的人工森林里,这么一片空地堪称奢侈。在每一块砖,每一条线都被规定好了自己的形状、尺寸、以及位置的都市丛林里,这片空地仿佛法外之地。被磕掉棱角的不规则形状的砖块;被堆置在一旁的掺杂着石子的沙堆;高低不一、几乎可以没过脚踝的杂草......这个场景看上去像是一个未完成的施工现场,可能本来这里要修建一个什么庞大的建筑,像是一个巨大的购物中心。这附近是住宅区,一个高级而华丽的购物中心无疑可以使得人们更加自信,毕竟当周围的人们在描述自己住所时说,“我住在一片荒地的边儿上,一片没有人管的荒地。”和“我住在XXX集团购物中心附近”时的心情可能还是不太一样的吧。但这个场景也有可能是之前的一个庞大的建筑被拆除之后的场景。也许那个建筑做错了什么,也许他没能顺应每一块儿砖与每一条线不再需要操心自己未来命运的时代。总之他消失了,留下了一片无人问津杂草丛生的空地。至于他曾经的模样众说纷纭,也许他曾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清朝时期的没准还是个凶宅。也许他是一个老旧的电影院,会放映上世纪50年代的优秀作品。也许他是某个过去战争中毁掉的历史遗迹也说不定。人们对这片空地有各种各样的幻想。他们也许都错了,真相往往令人失望,这儿可能原来是一片老旧不堪的平房。但也许他们都是对的,因为没人见过这儿曾经究竟是什么,老旧不堪的平房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幻想而已。
每天上下班我都会路过这片空地,每次路过的时候,我会花上几秒钟观察一下它。空地的周围被铁丝网包围着。围起来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种,也许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去,因为其实可能这里是被管理起来的,这里的杂乱是刻意为之。看上去杂草丛生,但实际上这才是空地上的规则,不能被那些习惯了同样高低、成几何形状的草坪的人们进来坏了这里的规矩。但也可能是因为要防止这里的自由散漫的气氛扩散到外面去,就好比垃圾要统一扔进垃圾桶里一样,如果垃圾散在地上,地上的垃圾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多。但无论什么原因,这铁丝网已经无法完美地履行他的职责了,他已经锈迹斑斑,东倒西歪,有些地方甚至还有被人踩过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已经开始自由的穿梭于铁丝网的内外两侧了。刚开始只有一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但当更多的人看到空地上有人出现的时候,大家便纷纷踏过铁丝网,来空地上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每次我路过空地的时候,里面的人就会比上一次我路过的时候要多,做的事情的种类也多了起来。里面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多到让我怀疑这个地方究竟是否真的大到能够容下所有的人。
果不其然,一天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空地上的人们争吵了起来。
一群踢球的年轻人说:“这里是我们的足球场!我们每天在这里举行正规的比赛,为了观众能更好的观看比赛,我们要在这里加设观众席,而且草皮也要进行护养,不能让你们在这儿踩来踩去的!”
一群小朋友们的家长说:“这里是小朋友的游乐场!每天放学小朋友们要在这儿玩耍,你们在这儿踢球很危险,万一球砸到小朋友怎么办?而且为了小朋友们的安全,家长们已经准备在这里加设更多更安全的娱乐设施了,以后除了小朋友和家长,其他人都不许进来了!”
一群在这里做广播体操和跳集体舞的人们说:“这里是我们的活动场!我们每天都安排了各种锻炼身体的活动,现在我们有几十上百人,为了能让大家更好的看清领操员的动作,我们已经决定加设一个舞台和全套的音响了!”
一群在这里种花种菜的人说:“这里是我们的农场!我们已经在这里栽培了各种各样能够让我们自给自足的瓜果蔬菜,并且我们已经决定在这里建大棚了!”
一群在这儿推着车卖东西的小商贩们说:“这里是我们的商店街!我们这里从你们年轻人需要的饮料小吃到小朋友需要的玩具零食到你们种菜的人需要的种子农药应有尽有,我们已经决定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个自己专属的店铺了!请你们不要妨碍我们的计划!”
还有准备在这儿开展科学实验的、搞遥控赛车比赛的、搞艺术展览的...总是加入争执的人们越来越多,争吵的声音震耳欲聋,冲破云霄。
这时,一个穿着衬衫的年轻小伙子站了出来。他用充满激情的语气说:
“朋友们!你们说的都对!这个地方属于你们所有人,是大家共同的理想乡!我们要做的不是这无意义的争吵,而是应该一起来保护我们共同的理想之地!所以,让我们先从把本应保护着这理想之地的铁丝网修好做起吧!”
说罢,小伙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修复铁丝网的工具,开始埋头修起了网子。大家听了小伙子说的话,面面相觑。争吵并没有停止,家长们和跳集体舞的人们在争论用大音响放音乐会不会影响小朋友的身体发育,踢足球的人们继续强调着草皮护理的不易,小商贩们继续阐述着他们的商业计划...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有那么一两个人觉得小伙子说的有些道理。于是他们回家拿了工具,也开始修复起了铁丝网。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争吵的人群们始终吵不出结果来。越来越多的人疲于无休止的争论,陆陆续续有人加入了修复铁丝网的行列。刚开始大家只是闷头修网,渐渐地,一同修网的人们聊了起来。
“我们想每天在这里举行正规的比赛,为了观众能更好的观看比赛,我们想在这里加设观众席,而且草皮也打算进行护养。我们希望能把这儿打造成这附近最棒的绿茵场!”
“这真是个伟大的梦想!而我们只是打算在这里栽培各种各样能够让我们自给自足的瓜果蔬菜,要是能建个大棚就更好了。”
“这才是所有都市人的终极梦想啊!我们只是想每天能够安排各种锻炼身体的活动,马上我们就有几十上百人了,为了能让大家更好的看清领操员的动作,要是能加设一个舞台和全套的音响了就再好不过了!”
修网的人们有说有笑,互相分享着彼此对于这片空地的想法。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争吵,加入了修复铁丝网的队伍。空地上原本的浓浓的火药味消失不见了,大家互相称赞着彼此梦想的伟大,赞美着这片空地给他们带来的爱与希望。大家变得无比团结,终于在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下,铁丝网被修好了。比起修好,不如说是重建好了。柔软的铁丝被换成了结实的钢条,笔直地立在地面上,而且比原先的铁丝网要高出一倍。大家看着这由所有人共同完成的杰作,拥抱着彼此,欢呼雀跃。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有人出现在那片空地上了。